非那西丁

大纲还是日常,这是一个问题

【黄乐】碎红

文章我修了一下词句。

*第一人称,古风,修仙,私设众


前文[平乐]浪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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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我最近似乎忘记了很多东西。

 

 

虽然感觉是一些无关紧要的事,心脏有时却会闷闷地痛。和郑轩抱怨这件事,他总会嘲弄我,说我做了春梦。

 

 

我是个正人君子国之栋梁,怎么可能做了春梦还不知道。

 

 

他一脸压力山大的样子,打个哈哈就把话题岔开了。

 

 

他非常怕麻烦,我知道这是他一贯的毛病了,也不去揶揄他。毕竟虽然他是个怪人,也不是我朋友里最怪的一个。

 

 

我以前还认识一个花精——当然是他自称的,我从来没信过他——第一次见他的时候,他一身白底绘艳花的修身短打,罩着件映日红的外袍,那料子极轻极好,风一吹衣角就飞得跟个花蝴蝶似的,比上他半束的泼墨长发,气场也没有丝毫差的。偏偏那时他蹲在窗台上正准备翻进我的房间,漆黑的阴影吓了我一跳,我就没记住他的样子。只记得他骚包地缩着脑袋,语气冰冰凉凉:

 

 

“今日,居然有人在?”

 

 

呵呵,感情还是常客。真是鸠占鹊巢,本将军战场杀敌回来,连个卧房都没了。真是奇耻大辱。

 

 

我怎么可能咽下这口气,抄起我放在床头的冰雨就一剑捅了过去。不过到底是初春,地上太冷了,我没穿鞋,暖烘烘的脚一下踩在冰冷的砖石上到底还是影响了发挥,剑尖不过缓了一寸,就被他擒在手里。

 

 

他的武功路子非常野,手腕一抖飞出几片东西,直直打在我的亵衣上,镇得我内力一抖,几乎要吐出血来。

 

 

我虽然年纪轻,但论内力世上能胜过我的绝对不超过十个。即使方才有点小差错,我也不可能在一招内被轻易制住。此时不过一瞬之间,他能将我压制成这样,可见绝对不是好惹的货色。

 

 

我神情一凛。“你是来杀我的刺客。”

 

 

我很肯定,除此之外我想不到其他的理由,能在这种场面下遇上这样的高手。

 

 

可是他扭头用很疑惑的眼神看向我。

 

 

“什么是刺客?”

 

 

我去,难道他看我落在下风想让我说他是大侠来锄奸的嘛。我堂堂剑圣,什么时候这么被人欺负过。得寸进尺太过分了吧。

 

 

我还处在深深地震惊当中没有反应过来,就看到他对我笑了笑。

 

 

“我是来睡觉的。”

 

 

呃,睡觉……这是什么走向?他没理我,自顾自说。

 

 

“前几日这里都没人住的,我就来歇一歇脚,原来,竟是有主的么。”

 

 

他刚刚说什么……前几日……我堂堂将军府他来暂住还一住好几日?要不要这么嚣张啊。

 

 

我实在气不过,也不顾冰雨的剑尖在他手里挪不了分毫,气势汹汹就想骂他几句。

 

 

不料他张嘴比我快,换脸比张嘴还快。转瞬就松开了手,换上一幅人畜无害的笑:

 

 

“春夜风凉,你看,我身子这样弱,不如少侠发发善心,收留我住下?”

 

 

他一眨一眨的眼睛把我气个半死,说出的话仿佛是在侮辱我的智商。我都不知道是该先把他“很弱”的身子从窗户推出去,还是先言辞拒绝他住下的请求。

 

 

于是我两个一起做了。我蓄起十足的力道一脚揣在他大腿上,他还蹲在窗台上,只这一下就能让他摔个底朝天。他如我所愿跌了下去,摔得四仰八叉。骚包的外衫皱成一团,堪堪裹住他的屁股。飘扬的头发倔强地随风飘舞,在我中气十足的一声“滚”里头,显得很是无辜。

 

 

我忌惮他的实力,粗略穿上鞋子和外袍就提起冰雨剑冲了出去。武力较量最最讲究一个时机,我眼看他还在打理头发上的泥土,重新拔剑攻了上去。

 

 

我瞄准他利落的颈线,心里憋着的怨气一股脑就冒了出来。

 

 

“你辱我脸面,毁我清白,还想和我睡?”

 

 

我当时其实并没有反应过来,这样说有什么不对。那人却一副被我吓到的样子。他匆匆闪身避开,用袖子挡住了我的剑意。

 

 

不等我赞一句好身手,他再次抖落出数片直袭我的面门。

 

 

这下我看清了,是数片中心暗红边缘泛粉的山茶花瓣。

 

 

想不到这样的东西也能做武器。我扬剑挥开,打飞了它们,然后后跳一大步,和他拉开距离,稳稳站定。

 

 

“你们人都这么粗暴啊,不就借个宿!”

 

 

他此时灰头土脸,扯着嗓子和我说话让我觉得十分好笑。

 

 

我双手抱臂,持剑而立,大义凛然地说:“你不是人?说什么怪话。借个宿是很大的事好嘛。”

 

 

“我的确不是人,”他神色认真而又有几分轻薄,“认真说的话,我是山茶仙……”

 

 

我已经记不得后来我们说了什么,只记得那夜朗月疏星,他眸若点漆,同我说了第一个谎话,镇得我好久没有反应过来。

 

一个正常人,能随随便便说自己是仙么?

 

 

再说了……地上长得,能称作仙么?

 

 

 

2.

 

 

今日在校场我发了火,因为那些新来的小兵练剑的时候都在偷懒。也不知道到了战场上除了他们自己谁能救他们。

 

 

几个副将看我生气,只凑成一团窃窃私语,也不知道是不是在说我坏话。

 

 

我揪住使劲往那边跑的郑轩,他一脸无奈,只能搂着我的肩膀和我套近乎,一看就是心里有鬼。

 

 

“你们说什么呢?”

 

 

“没说什么,”他用小拇指掏耳朵,“月余前才解决边关的战事,你紧张什么,那群小鬼是欠调教,但你也不用一剑削断一棵树吧。”

 

 

不等我回应,他贱兮兮凑上来:“今日我们去楚馆听曲儿,你去么?放松一下啦。”

 

 

我听了沉吟半晌,本来我是从来不去那些地方的。我希望能和一个适合我的女孩子在一起一辈子,此前做出那些孟浪事到底不好,有伤风化。

 

 

但是看看这些家伙,都开始背着我说悄悄话了么。我咬了咬牙,还是去吧,集体活动还是要参加的。而且我也想知道这些家伙在搞什么鬼。

 

 

 

其实我也是去过一次的。自从和张佳乐不打不相识之后,他在我家做了一段时间租客。

 

 

不知道他什么毛病,非要住我那间,还想睡床上。我当然是不依的,只好和他约定,一个人睡床,一个人打地铺,轮流睡,一人一星期。

 

 

像他那样敢说自己身体弱的人,怎么可能安分守己,每次轮到他睡地板就搞幺蛾子。

 

 

那回就是他非拉着我去楚馆,说能做一件让我特别佩服的事情。如果我佩服了,就要把床让给他。

 

 

我那时傻,还真应了他。当然我承认有傲气的成分在里面。毕竟我是大将军,除了武艺,我不觉得有什么事能让我特别佩服。

 

 

唱小曲的姑娘很漂亮,我们一进去,张佳乐就抓着人家的手不松开,各种揩油吃豆腐,一边吃一边说什么“姑娘我觉得你根骨清奇,特别适合七弦琴啊”之类的。

 

 

我觉得这是哄女人开心的说辞,毕竟从那姑娘的反应就看得出来。她眼睛后来一直黏在张佳乐身上,秋水一样深情地要死。

 

 

我以为张佳乐是要教我如何哄女人开心,刚想揶揄他两句金玉其外败絮其中豺狼虎豹之类,就看到他接过姑娘手上的七弦琴,自己弹了起来。

 

 

虽然不想承认,但那真是我听到最好听的琴声了。他指尖轻轻拨了两下弦,就脆的要命。一首相思的闺怨曲,本来是靡靡不上台面的柔情,听完地时候,我却落下泪来。

 

 

不知道为什么,他那时的样子很伤感,也许琴由心生,他造诣很高,把自己也融进去了吧。

 

 

虽然不甘愿,我还是不得不承认我确实佩服他。

 

 

他连续占了三周的卧铺,趾高气昂地什么似的。每日在屋里旋转跳跃不停歇,把花瓣撒的到处都是。

 

 

我嫌恶他把我的房间弄得红粉一片,娘娘腔腔,他却跑来捏着我的脸蛋,教训我说这些花瓣上有他的修为,一点不娘腔。

 

 

天天睡地板咯得我背疼得要死,我不想理他,翻身就睡了。

 

 

那时他似乎有点落寞来着?

 

 

哎,不想了,听曲子要紧。

 

 

今日小姑娘长得也很标志,弹得也是七弦琴。不过论技艺,比起张佳乐来确实是差了点。软绵绵的,倒让人想睡过去。

 

 

唉,我好想张佳乐的琴音啊。

 

 

这家伙消失很久,不知道到哪儿游荡去了。

 

 

 

3.

 

 

 

姆妈总在让我喝药,说我脾虚体旺,要调解调解,不知道从哪个江湖术士那里开了一味逍遥散的方子,柴胡、当归、白芍的味道重的要死,随便闻闻就冲在鼻子里,堵进嗓子眼,散都散不掉。

 

 

我和她抱怨这药味道太重,吃下去才要郁火气在身。姆妈一向知道怎么治我,她摆出惯常皱成一团的眉,就能让我乖乖听话。我不敢再反抗,捏着鼻子就往嘴里倒。

 

 

近日都很悠闲。两个月前我率兵在战场上大杀四方,敌国不敢再犯,乖乖退还了城池。皇帝最近忙着筹谋秋猎的事,也不随便差遣他这样的武官。

 

 

我想了想,懒得出门,就在院子里溜达溜达。

 

 

现在是秋初,院子里开的最好的是荷花。虽然我不爱侍弄那花草香木,也爱在池边坐一坐,附庸下风雅。

 

 

莲池边有块空地,光秃秃的泛着焦黑,零星插着几只蔫不拉几的山茶花苗。

 

 

细弱的树枝从土地里怯弱地冒出头来,一副惹人怜惜的样子。

 

 

我盯着看了一会儿,觉得光秃秃的很丑。虽然据姆妈说是夏天干燥雷电引起的火苗,但我觉得很有可能是哪个使役不小心弄着了找的借口。

 

 

我从不苛待侍候的人,可是一想到有这种可能我就坐立难安。正想发作,却被姆妈逮个正着。姆妈看我脾气不好,又摆出那幅脸来劝慰我,我也只能作罢。

 

 

虽然不愿承认,但是我生气确实是为了张佳乐。他一副很喜欢山茶花的样子,还总说自己是山茶仙,我怕他回来看到这花没了会伤心。

 

 

唉,我叹了口气,看来只能过段时间土长好了重新栽一批了。

 

 

也不知道能不能长成原来的样子。

 

 

 

 

4.

 

 

 

当朝右相喻文州,是我兄弟。

 

 

我觉得他会是历史上最厉害的宰相。作为一个文官,他都能跟着我的军队给我当军师。可以说,两月前战争的胜利,他有一半功劳。

 

 

我常常与他喝茶,因为他家有很多好吃的点心。

 

 

我现在就是嘴里塞满了桂花糕,同他下棋。

 

 

“少天,你什么时候下棋能走点心?”他瞪着眼睛看着我刚开局就把棋子放在二线上,哭笑不得。

 

 

“文州你一向会算棋,怎样都是要赢的,介意我干什么。”我耍赖,想糊弄过去。

 

 

“你有心事。”

 

 

不是问句。他尾音咬得很重,带着锐气逼我直视。

 

 

“唉,其实也没什么。”我语气蔫蔫,干脆趴在棋盘上。“我院子里花死了,我在想着什么时候能重新种一批。”

 

 

像是有点迟疑,过了很久喻文州才搭上话。他把装着糕点的盘子向我推了推,叫我多吃一点。

 

 

“少天,你什么时候娶亲?”他突然的问话炸了我一个惊雷。不知道耳朵是不是红了个透彻,我结结巴巴地开口:

 

 

“你……你干嘛,还是不是正人君子,问这种话做什么。”

 

 

他唇畔含笑,眼睛里却没什么温度:

 

 

“虽然我也不想,但是圣上似乎已经替你定了一位老臣的千金,年龄和你很是合称,不日就要下旨,说是对你功勋的奖励。”

 

 

我没有问他怎么知道的,他是喻文州,一向神机妙算。我此时惊得昏头昏脑,连半句不愿的话都说不出来。

 

 

良久,喻文州才站起身来。他拍拍我的背:“皇上一直忌惮我们,即使我们无意联手要反,只怕他也不能相信。”

 

 

“我近日准备辞官游历江湖去,少天你不要惦念。你是武官,与我不同。你那样聪慧,没有我的算计,也不会吃亏。”

 

 

“此后,忠心辅佐正统即是。”

 

 

我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只能抓紧他的手,用力握了一握。

 

 

喻家三代忠臣,我亦如是。

 

 

只是帝王心难测。

 

 

 

 

 

 

5.

 

 

旨意很快下来,姆妈看着白纸黑字,眉间的愁容肉眼可见。

 

 

我安慰她我挺喜欢那个姑娘,她看了看我,竟也没有特别宽心的样子。

 

 

婚礼的日子很近,不过一周多的时间。无战可打,喻文州又辞了官,我只好喊来一帮兄弟,帮我在府里看花花绿绿的名册。

 

 

珍宝很多,天上地下活的还是不会动的,无奇不有。我揶揄那几个兄弟送我的东西太便宜,被他们按着打了一顿,直念叨自己俸禄少,养活妻儿不起。

 

 

我知道他们暗地里接济上次战场上伤残的士兵,一个两个裤腰带很紧,不过同他们开一开玩笑,以免我突然成婚的事吓到了他们。

 

 

张佳乐还是没有消息,说起来他兄弟我要结婚了,怎么也要送点礼庆贺一下吧。

 

 

这个抠门的,在我家住着就一分钱没给我。

 

 

我暗搓搓生气,心里无端钝痛。

 

 

估计真是姆妈给我吃的药不好,哪里就补脾降火呢。

 

 

略略,明天不吃了。

 

 

 

这话当然只是说说而已,有姆妈在,我哪里敢少吃一顿。直到大婚的早上,我还是被迫灌了一大碗药。姆妈不许我吃多,说我最近面目浮肿气色不好,再吃一堆糕点,非把新娘子吓跑不可。

 

 

我饿着肚子神情恍惚,居然觉得这个场景很眼熟。

 

 

是了,当初张佳乐没少抢我的糕点吃。他那个身板,吃多少脸上都不长肉的。

 

 

想到这里我觉得有点奇怪,我难道什么时候抱过他么,怎么记得他的体格?

 

 

大约是目视?我脑子乱成浆糊,懒得细想。

 

 

姆妈喊我骑马去接新娘,我赶紧偷塞了一个肉包子,就跨上马去。

 

 

她的府邸前大红灯笼高高挂着,红绸缎像是绵延不绝,从府门延伸进挺远。

 

 

我的新娘正由丫鬟搀着手,一步一步向我走过来。

 

 

大红的外袍,一层层的薄纱,在风里飘飘荡荡,被吹的鼓鼓囊囊。

 

 

她的脚很小,穿着金线绣花的布鞋,也是大红色的。

 

 

我看着出了神,没留意她径直走在了我的马边。

 

 

“听说你骑得很好,我能和你共骑么?”清清脆脆的声音很好听。

 

 

“小姐,婚前不能和夫君说话的,不吉利。”

 

 

“小姐,这不合理数。”

 

 

“轿子在这边。”

 

 

“小姐……”

 

 

……

 

 

 

人声十分嘈杂,我作风新派未过门的娘子似乎是被人拉走了,可是我并没有注意到。

 

 

我只觉得那句话十分耳熟,似乎有另一个人,用着另一个完全不一样的嗓音,也是这样和我说:

 

 

“听说你骑得很好,我能和你共骑么?”

 

 

嗓音沉沉,是带着笑的。

 

 

万般混沌,神思也像喝了酒。我握着的缰绳的手不受克制地开始颤抖。所有的内脏紧缩起来,报复一般地互相摩擦。

 

 

头痛欲裂。我俯下身,艰难的张开嘴,却什么也吐不出来。压抑的神思蠢蠢欲动地想要解放,可是我不知道,那是什么。

 

 

那个人,又是谁呢?

 

 

 

 

 

6.

 

 

我早该想到的。

 

 

一个人怎么可能凭空消失。

 

 

以及,

 

 

张佳乐其实从未对我说过谎。

 

 

他的确是山茶仙,只不过,正在渡劫。

 

 

那时他说他的花瓣是修为,也是真的。只不过,他没办法控制花瓣的掉落。

 

 

 

说这件事时我同他在屋顶饮酒。他持着酒壶,对着月亮喝的欢愉。点点碎红坠了一地,随风飘舞,像是落雪。

 

 

我嫌花瓣到处飘弄得娘娘腔腔,同他抱怨。

 

 

他微微有点醉了,眼神迷离,语音也带着颤。

 

 

“我控制不住。”

 

 

“这是我飞升的劫。”

 

 

说话时他一脸要哭了的样子,仿佛遇到了多大的不公。

 

 

“为什么,天命里我的是情劫啊。”

 

 

他仰天大喊,花瓣飞来飞去,厚了一倍。

 

 

我险险避过一片攻势凌厉的花瓣,不敢再激怒他,只问他什么情劫。

 

 

“哼,我历劫你这么开心?”他又喝一口酒。

 

 

“没有没有,”我笑,“就是好奇。”

 

 

他嘟嘟囔囔说了几句,似乎是说他必须要在花瓣掉完之前找到一个爱人,才能飞升,注定不能在一起,所以是劫。

 

 

我想这个确实是很难过了,连忙问他找不到怎么办?

 

 

“找不到?那就修为散净,重头再来呗。”

 

 

他无所谓地撇撇嘴,神色却不轻松,可见人还清醒。

 

 

他的面相很正,不是体弱的那种白。剑眉斜飞、眸若点漆,当得是世间绝好的样貌。此时他喝了酒,双颊飞上点红。

 

 

也许是月白风清气氛太好,也许是因为他的面容此时看着格外合意,也许是我喝酒上了头。我鬼使神差地开口:

 

 

“或许我可以是你的劫。”

 

 

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我匆忙补上一句。

“你同我住了这么久,一点小忙我自然会帮你。”

 

 

他侧过脸,神色看不分明。

 

 

只沉沉开口:“你爱我么?”

 

 

这是什么问题!我莫名有点气鼓鼓的。

 

 

我当然……

 

 

“不爱,我不爱你。”

 

 

他笑了,说:“那不就得了。”

 

 

我坐在他身边,如鲠在喉。风中飘扬的花瓣那样浓密,我只能看着。

 

 

 

7.

 

 

“你这是要出远门?”

 

 

他霸占我的床,大爷一样倚靠着枕头:“去做什么?”

 

 

“不知道,别烦我。”接到旨意边关战况紧急,立刻就要出发。

 

 

他不恼,反而凑到我身边。

 

 

“我也想去。”

 

 

我大惊,这种事不是儿戏,他怎么能跟着。

 

 

“你不许去,留在这边听曲儿吧。”

 

 

“我不听曲儿,”他盘腿坐在地上,“你知道我武艺有多好,我能帮你啊。”

 

 

“不需要,我和文州一文一武,蓝雨双璧,什么应对不了。”

 

 

他不说话,我疑惑地转头看着他,却看到他盘腿坐在地上,头低在那里。

 

 

“张佳乐?”

 

 

“你知不知道我虽然是山茶精,但是这片地都归我管的。”

 

 

“哈哈哈你终于承认了,承认你不是山茶仙。”我咧嘴笑,为抓住他把柄而高兴。

 

 

“这不是重点好吗,”他似乎在忍耐,“你家擅自在这里盖了宅子,还把我本体的分支占为己有,都没有经过我同意啊。”

 

 

啊,我不知道说啥好。

 

 

“所以这就是你会出现在我家的原因?”

 

 

“算是吧。”

 

 

“……所以……”我希望他继续说下去。

 

 

“听说你骑得很好,我能和你共骑么?”

 

 

他故意用亮晶晶的眼神看着我,逼得我一阵阵罪恶。

 

 

我不知道怎么和他说这回我感觉不好,不希望他和我去犯险;也不知道怎么和他说我发现皇帝并不信任我,做事要再三筹谋。内心的声音让我只想把他束在我身边。

 

 

“我不能和你共骑,太招摇了。”

 

 

“但是今晚如果你想去兜风,我知道我家那匹马锁在哪里。”

 

 

 

8.

 

 

 

虚虚搂住他的腰的时候,我感觉到了圆满。

 

 

他身体很轻盈,但其实肌肉线条还是很明显。坐在我身前一会儿就学会了如何驾马,持着缰绳十分欢快。

 

 

他说他从来没有骑过马,没想到是这样的感觉。

 

 

 

我很开心,但还是揶揄他不要得意忘形,把我摔下去。

 

 

后来我们还是摔下去了,张佳乐拉绳太用力了些。厚厚的草地虽然不疼,我还是听到身体发出一声闷响。

 

 

好在我是摔惯了的,他脑袋磕在我身上,也没有什么大事。

 

 

我俩躺在草坪上看月亮,有许多花瓣从天上飘下来,即使是我这样的大男人也感觉这氛围暧昧地有些过分。

 

 

 

我不自在地去拽他的头发。那青丝长长,就在我手边,很容易够到。

 

 

我含糊不清地问他:“你这花瓣怎么掉的这样厉害?”

 

 

他回我的声音竟然还带着笑:“不知道啊,可能是入夏了吧。”

 

 

我感觉地到他的体温,此刻却不敢越矩半步。只是隐隐觉得我对他的感情不太寻常。

 

 

 

 

9.

 

 

 

我去了战场,有文州在,一切都很顺利。

 

 

 

文州和我一样,知道皇帝已经并不十分信任我们。不敢过分违逆上面的命令,即使有时不想撤退,也还是整理了物资,往后退了十几里。

 

 

 

但还是出了差错。通讯兵不知道为什么发出来错误的信号,本就处于险恶地形的我们,损失惨重。

 

 

 

对方的人数已经是我们的近十倍,退路不好走,我们几乎命悬一线。

 

 

 

文州不善武力,我让他先走,自己断后。他无论如何不肯,我只能将他打晕交给副将。

 

 

身边的兵越来越少了,我看着他们遍体的伤痕,莫名开始希望张佳乐不要看见我的尸首。

 

 

他果然没看见我的尸首,因为他直接来了。

 

 

天神般降落在我身前的时候,打斗的人群都静默了一瞬,他发丝飞舞,没有穿那件骚包的外袍。一身短打显得他人很精神,一看就是来搞事的。

 

 

我不知道该着急还是该生气,连连唤他名字。

 

 

他没有回头,背影颀长有力,我第一次发现,原来他的身体也可以称为“坚实”。

 

 

峡谷里穿堂风过,带起一阵一阵的花雨,裹挟着劲力,刺进血肉。

 

 

我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一片都没有误伤,一片都没有浪费。就那样,完完整整地染成暗红色。

 

 

哭喊从对面地阵营里传来,他们惊慌失措,连声咒骂精怪。

 

 

我血糊了半张脸,竟然有点想笑。

 

 

这家伙,才不是精怪。

 

 

杀得差不多的时候,我准备冲上去拥抱他。他救了我,天知道我有多高兴。我离他只有几步距离,伸手感觉就能碰到。

 

 

我抹了抹脸,让自己看起来好一点。

 

 

“张佳乐。”我大声喊他,语声里充斥着喜悦。

 

 

可是他没有回头,也没有继续施法的样子,劲瘦的腰突然就软下去了。他双手双脚跪伏在地上,剧烈的喘气。

 

 

 

我冲过去抱住他,却觉得他的身体轻的没什么实感。刹那间心乱如麻,神思却什么都懂了。

 

 

“我爱你。”我坚定的说。“我爱你张佳乐。”

 

 

即使抱不住他,我也努力搂的更紧一点。

 

 

他本来就不属于我的世界,也许我就是个劫。

 

 

他转了转眼睛看向我,还是那双黑眸,亮的摄人。他笑了笑,嘴角的弧度却很快变成一道直线。他似乎动了动身体,像是现在这个姿势并不舒服的样子。

 

 

我赶紧放开了些,他却眼神黯淡又笑了笑。

 

阖动了几下嘴唇,抖出几个音节:

 

 

“我……才不爱你。”

 

 

遍地的暗红里。我泪流满面。

 

 

 

 

10.

 

 

 

我忆起了很多事,穿着一身大红的喜服,脸比奔丧还丑。

 

 

我终于知道为什么那剂逍遥散那么呛人,因为姆妈用山茶花做药引,逼我去忘记。疏肝解郁,本来就不是健脾去火的药。

 

 

看郑轩和喻文州的反应,他们对这件事一定早有耳闻,看来我失恋的事已经天下闻名了。

 

 

即使只是肖想,我也觉得他当时说的话也许不是那样的意思。可我实在没有证据证明那句话是表白。

 

 

婚是不能结了,我也辞了官,准备出去游历。

 

 

皇帝很不高兴,但他满面愁容的样子似乎有点愧疚。不过帝王怎么会愧疚,他应该只有害怕。

 

 

准备出门游历前,我同姆妈说好,明年春天我要回来,希望到时候能重新种遍山茶,做个念想。

 

 

江湖很大,谁说我不会遇到新的朋友呢。

 

 

我笑得云淡风清,跨上一匹烈马。

 

 

 

 

 

注:

逍遥散:

《太平惠民和剂局方》,功用疏肝解郁,养血健脾

 

 

 

 

 

 本文其实是篇all乐,有前因后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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