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he perceptual and the rational .(8)
*心理医生孙哲平×律师张佳乐
*一个互相治愈的故事
1.
孙哲平到家的时候，已经过了零点。缤纷的烟火绽放在夜空，万家喜乐，衬得他独身一人，愈发孤寂。
他轻轻拧开门锁，果不其然，屋子里静悄悄的。独留一盏落地灯，散发出柔柔的光。餐桌上有一晚水饺，还带着丝温度，显见得是给儿子留的。
孙哲平脱下外套，换上拖鞋，坐在桌前准备吃那碗水饺。里屋依稀传来咳嗽的声音。
他没睡么。
孙哲平不想凝神去听，沉默地咀嚼着水饺。
饺子味道很寡淡，很陌生的口感。唯独有一点芝麻的幽香萦绕在鼻尖，是孙哲平喜欢的。
是了，速冻水饺配一点香油，这就是他家一贯的年夜饭了。
他的脑海里浮现出张佳乐带笑的脸，也不知道那家伙现在在做什么。
2.
孙哲平的父母很早就离婚了，就在他三年级的暑假。
一整个夏天，他都在外婆家那个小山村里玩耍，跟在隔壁家的孩子后面捞鱼、打鸟、爬树，尝试各种各样城市里没有的新鲜游戏。
还没发育的孙哲平花了一个星期才学会如何爬到柚子树上。他最爱用手去摆弄挂着绿油油果实的树干，听叶子和果实碰撞的声响，嗅风里柚子的清香。
外公外婆心疼细细的枝干，每每看到，都要抄起扫把，追着孙哲平打。当然是一次也没追到过，孙哲平跑起来飞快，很快就没影了。
于是他们哄骗孙哲平：如果你不去伤害它，等到夏天过去，柚子树会回报你。
他们用了能想到的所有词汇形容，柚子是多么好吃的东西。小小的孙哲平瞪着大眼睛盘着腿坐在门槛上，望着长满山坡的柚子树。期待着有一天早晨醒来，满山的青绿变成金黄。
只是后来爸爸来了，他开着辆灰尘仆仆的小汽车，“吱拉”一声停在门口。他几步跨过来，一把抱起坐在门槛上的孙哲平、拎上灰不溜秋的小书包就转身离开了。
孙哲平看到外婆拿着小手帕不停抹眼睛、外公拄着拐杖一瘸一拐跑过来，邻居家的小哥哥站在山坡上冲他扔石子。
他们都在那里，离自己越来越远。
只有那小石子，半途脱了力，脆生生地撞到地上。
毕竟太远了。
记忆最后的柚子树渐渐变得模糊，小小的色块交叠，还是青绿一片。
3.
一大早醒了，孙哲平就看到了手机上来自张佳乐的消息:
新年快乐！恭喜发财！
孙哲平很高兴，从被窝里坐起来发消息：“新年快乐，乐乐。你在干啥呢？”
张佳乐显然在线，秒回：“抢野图boss啊，落花狼藉大大。”
“你要有空就快来，黄少天那小子和兴欣结盟了，还好我上线早，占据了有利地形。”
然后随手发了坐标来。
“嗯，好，马上。”
孙哲平立马穿好衣服，潦草洗漱一下，翻了包饼干，就准备下楼找家网吧。
家里他不常回来，设备跟不上。
更何况他也不怎么想呆在家里。
孙父已经醒来了，正坐在沙发上看报纸。见他穿着衣服，皱了皱眉：
“你这又要到哪儿去？”
“嗯，出去有点事，一会儿我要回来的，”孙哲平穿好鞋子，站起来，“呃……新年快乐爸爸，今天您想吃点什么？”
孙父上下大量了孙哲平一眼：“新年快乐……大年初一，应该没有地方能买菜吧。”
“一会儿去你叔叔家吃饭，你记得早点回来。你堂叔家的小秀回来，说是要一起聚聚，中午好多人来，你可不要让他们都等你一个。”
孙哲平张了张嘴，还是什么都没说。胡乱嗯了一声就出门了。
耽搁了这几分钟，孙哲平到底没赶上。张佳乐在屏幕那头砰砰砰地砸桌子，狂飙垃圾话，怒怼自己不靠谱的队友和四处秀恩爱的叶黄。
且不管蓝雨和兴欣最终怎么抢的boss，孙哲平在电脑前爆手速发红包。一连发了十几个，当然每个都只塞了几块钱。搭配几句甜言蜜语的祝福，瞬间瓦解了张佳乐的攻势。
张佳乐点红包乐的找不着北，耳麦里还传来张佳乐带笑的声音：“今年在家里群手气差老抢最少，哈哈，发给我一个人的就是好……”
孙哲平听着也抿了抿嘴，勾起一个弧度:“你昨晚是不是没睡？”
“那是，飞机上睡饱了……”那边声音顿了顿，“哎呀好了孙哲平，你跑来慢的事我就原谅你了，一会儿一起做做新年任务去？”
“嗯，好。”
结果就是孙哲平和张佳乐做了一早上新年任务，打年兽boss什么的关卡对于他们这对配合默契的搭档来说简直不在话下。就是张佳乐可能好久没玩游戏了，居然觉着那几个NPC说话很有趣，点个不停，还仔细去看跳出来的新年习俗小贴士，让孙哲平哭笑不得。
4.
看着快到饭点，孙哲平才下了线。然后和孙父打了个电话，和父亲一起去叔叔家。
孙哲平心知肚明，恐怕那位远了不知道多少房的表妹就是自己的相亲对象了。但与其和父亲争吵，他更愿意随便把相亲应付过去。
果不其然，他一到叔叔家就有人把他拉到一边示意他和一位坐着的年轻女孩打招呼。
那女孩子倒是肤白貌美大长腿、波浪长卷鹅蛋脸，眉眼间还有一丝英气。孙哲平想，如果自己没有遇到过张佳乐，可能会喜欢上这样的女孩子吧。
不过或许那女孩子会不愿意。眼前这位从手机屏幕上移开眼睛，上下打量了他几眼，就开口说道：“我无意相亲，相信你也是。能否达成协议，一起糊弄一下父母，好过个好年？”
孙哲平微微一笑：“当然，正合我意。”
说着，就搬过凳子，在旁边坐下来。
如果不是凑近了听，恐怕在场没有一个长辈会想到，这两个聊的很开心越看越般配的年轻男女，从头到尾聊的也只是关于荣耀的事情呢？
孙哲平也没想到，眼前这位看着有点柔弱的女性，楚云秀，会是烟雨楼当家王牌风城烟雨账号卡的持有者。因为是工会主要负责人之一，还有本职工作在做，所以平时都很忙。过年还要出来相亲。
她的战术意图很好，对于局面的控制也有独到之处，与孙哲平的看法有互补，两人相谈甚欢。聚餐结束很自然地留了号码，约着明天去网吧竞技场。
两边的家长自然很满意，回去的路上孙父对孙哲平多说了好几句话，显见得是乐呵呵的。
打游戏、吃饭、睡觉的日子过的很轻松，孙哲平和楚云秀配合的很好，两边父母都没有看出端倪，一切都平平静静。直到年后第六天，孙哲平的妈妈给他打了个电话，约他出来吃饭。
孙父在客厅里生气，隔着墙骂孙哲平是养不熟的狼，倒惹得苏哲平笑出来。
这么多年都没忘记对他妈妈的恨，这难道不算爱？
他神色自如地从客厅穿过，打开门走了出去。
5.
“哲平，最近过得好么？”孙母给孙哲平夹了一筷子笋尖，又拿起他的碗给他步了一点银鱼蒸蛋。桌上的菜都是孙哲平从前爱吃的。
“嗯，挺好的。”孙哲平对他妈妈笑一笑。
“我喜欢上一个人。”
孙母眼前一亮，一叠声发问：“是嘛，什么样的孩子？有没有照片？你们在一起了么？在一起多久了？”
“还没在一起，”孙哲平装出点失落的样子，“如果在一起了我会说我过得非常好。”
“他人很好，很能干，很认真，很负责，很温柔，也很有趣。”
“长相也漂亮，哪哪儿都好。”
孙母闻言，笑得眼睛都眯起来。“好，那就好。”
“哲平，你不知道，我总是担心，我和你爸的事，会对你有影响。”
“总之……总之……”孙母的眼睛里开始泛起泪光，“总之只要你幸福，什么都是好的。”
孙哲平放下筷子，定定地看向他妈妈：“我是说如果，如果我喜欢的人和你想象中的还是不太一样，你会祝福我们么？”
孙母擦了擦眼泪：“哲平，我虽然希望你的另一半是极其完美的，但是我也知道只有你喜欢的才是最适合你的。”
“你爸爸他不是一个合格的丈夫，但是我希望你是。”
“所以，我不会有意见。”
孙哲平知道他妈妈不一定真的明白自己的所指，但是这样的承诺也很可贵了。他轻轻地点了下头，心里很温暖。
6.
孙哲平当天就回了a市。
他结束了和母亲的会面回到家时，屋里一股浓重的酒气，孙父摇摇晃晃地站在客厅里，手里拿着衣架子作势要冲过来。
记忆像潮水一样涌上来，孙哲平浑身僵硬，转身出门，直奔机场而去。
即使已经28岁了，他还是选择了落荒而逃。
他就这样只带着钱包和手机回到a市。几天不见的小公寓还是离开时的样子。孙哲平彻底地打扫了一遍客厅、厨房和卫生间，洗了自己的床单和被套，把衣柜里所有的衬衫都拿出来洗一遍，然后将四肢酸痛千疮百孔的身体丢在床上。
手机不适时地响起，孙哲平看了一眼来电显示，是张佳乐。
昏沉的光线中，他好像又看到那一日，模糊的色块和青绿一片。
他静默了一会儿，然后划开接听。
对面张佳乐的声音充满活力，就像是成熟的柚子一样清甜。他好像在指挥团战，噼里啪啦的摁键声从话筒里传来。
“孙哲平，你哪儿去了，发消息都不回，有时间没，快来帮工会抢……”
只是一瞬间，紧绷的理智就断了线。他积攒了那么久的情感像是终于找到了机会破开束缚。他的全身都在发烫，皮肤显现轻微的红色，血液在身体中奔流，沙哑的声音从喉咙中破出。
但吐出的每个字都很清晰。
“张佳乐，我喜欢你。”
他终于说出了这句他想说很久的话。
然后闭上了眼睛。
有一滴泪从他眼角流下。
滴答，是小石子声音。
“太好了，”他轻轻呢喃，“我终于又搞砸了。”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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